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犹记恩情七十载

2023-08-31 22:04:25来源:三门峡网

夜深了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奎伯匆匆来到家里,和我父母说了几句话走了。声音小,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。

第二天一早,父亲把我从拐窑里叫起来,让我去河滩找奎伯。


【资料图】

奎伯在河滩种有一块黄瓜地,面积不大,枝叶繁茂,藤蔓缠绕,黄瓜或隐或显,细长鲜嫩,花黄诱人。

见到奎伯,他将摘好的一篮子黄瓜递给我说:“丹,拿去下坡头村卖了,要开学了,换几个学费。”我接过篮子掉头朝下坡头村方向跑去。远了,回头看奎伯一眼,他还站在那里,我止不住流下了感动的眼泪。

这是1952年暑假的事,至今已过去71个年头。时年我8岁,上小学二年级。

我所在的村子叫南河村,位于豫西伏牛山区老君塬脚下。村子里有二三十户人家,有一所小学,总共学生二十几人,分四个年级,每个年级五六人。学校开有语文、算术、体育三门课,高年级学生加开毛笔书法课,习柳公权楷书。上级派来一位老师,姓郭,负责四个年级的教学。郭老师每月工资不足十元,学生家长轮流管饭。每个学生每年学费八毛钱,开学后一次交清。当时我家里困难,凑不够八毛钱,面临失学风险。

南河村和下坡头村相邻,一袋烟工夫的距离。两村之间隔一条土沟,山泉汇集成河从沟底流过,年年岁岁,朝朝暮暮。

我来到河边时太阳还没有出来,正是村里人喝酸滚水泡馍的时候。看看沟里前后无人,我便扯着嗓门大喊:“卖黄瓜哟,卖黄瓜哟”,意在登台前走走场子,壮壮胆子。

进了下坡头村,太阳已从东方升起,下地干活的男人们纷纷走出家门,留下的都是孩子和老人。下坡头村东西走向,一条高低不平的土路贯穿村子始末。村子里有三处标志性建筑:一所学校、一座戏台、一处寨子,历经风雨,围墙和寨门完整无损。

我从村子中间开始沿街叫卖。因胆怯,声音小。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问我:“黄瓜多少钱一根?”来前,奎伯交代我一根五分钱,看女人有点面熟,我羞于启齿,哼唧了半天才说:“你看着给。”一圈人笑了,我无地自容。农村人日子难,看热闹的人多,肯“出血”的人少,一个上午才卖出了三根黄瓜,收入一毛五分钱。

听大人说下坡头寨子里读书人多,有钱,于是我将“生意”场转移到寨子里。寨子街上的叫卖声吸引来一堆人,多半是孩子,少数是老年人。与村里的孩子不同的是,这里的孩子们个个手里攥着五分钱,个别的还有一毛钱,家境明显较好。我羡慕不已,信心满满,心想卖掉剩下的二十几根黄瓜不成问题。

一早出门到太阳偏西已过七八个小时,我滴水未进,头昏眼花。看到黄瓜有了买家,学费有了指望,我大大松了一口气,怀着喜悦的心情,掏出母亲塞在我裤兜里的一个玉米面馍,择一墙角坐下,大口吃起来。

突然间,西边的岘山头上的一团乌云,快速集结向东推进,寨子里顿时天昏地暗。这种天气在家乡的夏季屡见不鲜,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。街中心的老人拉着孩子快速离开街头,接踵而来的便是狂风呼啸,雷电交加,大雨倾盆而下。我站在齐脚脖子深的急流里,紧紧抱着命根子一样的黄瓜篮子,任由风暴推来搡去。终于挺不住了,人和篮子一起倒下,黄瓜散落一地,水流中磕磕碰碰,遍体鳞伤。我欲哭无泪。

家乡的气候变化就是如此奇特,十分钟不到,乌云尽散,街上再无流水声,金色的阳光洒满寨子。老人和孩子们又重新回到街上,不懂事的孩子们围着我指指点点,嬉笑声不断,长辈们一边指教孩子,一边对我深表同情但却无奈。这时人堆里突然挤进一个人来,大声说:“叫我看看,这是谁家娃子?”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,我抬头看,是三姑!三姑弯下身来捧起我的脸,心疼地说:“好娃呀!你怎么不来姑家躲躲雨啊!”我看了三姑一眼,轻轻叫了声“三姑!”没有哭声,却泪流满面。

三姑要大家动手把摔碎的黄瓜捡起来。孩子们跑得快,三五分钟一堆烂黄瓜又回到了篮子里。三姑对大家说:“这是我娘家侄娃,为了几个学费出来卖黄瓜,现在这堆烂黄瓜是卖不出去了,大家都心疼心疼娃,凑几个钱把黄瓜分了吧,权当帮我一把。”好心的长辈们和孩子们一起争先恐后,不挑不拣,多半截的、小半截的,统统五分钱,一会儿工夫,篮子里就只剩下一些黄瓜的碎块。三姑向大家道谢,从自己的斜襟袄口袋里掏出两毛钱放进篮子。没等我说话,三姑拉着我去家里吃饭,我死活不去,三姑只好叫一个孩子拿来一张报纸,把我收到的零钱包起来让我拿好,又拉着我的手,一直将我送到寨门外。

不知不觉间,我来到两村交界的小河旁,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喊叫“卖黄瓜”的地方。坐在暴雨冲洗过的鹅卵石滩上,我摊开报纸,数数今天收了多少钱。妈呀,整整一块七毛钱!超出奎伯给出的一块五毛钱“指导价”,多出了整整两毛钱。两毛钱可不是个小数字,三姑啊,您用心良苦,我一切明白。

进了村我没有回家,直接去了奎伯的黄瓜园。我留下八毛钱,将多的九毛钱还给奎伯。奎伯笑了,拍了拍我的后脑勺,说了声:“卓(这)娃子,你伯就差这几个钱?”

这就是我童年卖黄瓜的故事。故事前后出现了两位恩人,我称之为求学路上的“救命人”,实不为过。其实,奎伯不是我的亲伯,三姑更不是我的亲姑。奎伯姓杨,近门,还沾点血缘;而三姑姓吴,和我并无血缘,正因如此,更显得三姑人格之伟大。

70年过去,我从当年拿不出8毛钱学费的穷小子,成长为跨国公司的董事长,走出小村,走入北京,又来到国家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工作、生活,最后到了美国。人生路途漫漫,恩情没齿难忘。先人走了,根子还在。作为后辈人,我们理应发扬先辈的优良传统,续写好他们未完的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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